大与小,由来容易被看做是一种对立。大国对小民,大河对小溪,大树对小草,从结构章法上来说似乎也并无不妥。
《列子·汤问》篇载有两小儿辩日,一儿曰晨起之日如车盖,及至日中如盘盂。通过光学透视原理,大与小的特征可以在同一个物体上反映出来,这是和谐统一的。
任何事物都不能割裂来看,任何两者都是互相存在联系的。所谓是孤阴不长,孤阳不生,有光明才有黑暗,有大才有小,这是辩证思维。
依托对大小二者对立统一的诡辩,有一种思想是很不好的。有个词叫作“积极废人”。有些人在做事之前会唱唱高调,调门喊得比任何人都要高,但是做起事来却是重拿轻放,不了了之。这类人往往看似很积极,实则消极无比。打个比方,一个一事无成却又消极怠惰的人,当别人指出其不思进取,其反驳的论调是: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?你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,而我的志向是当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。”但观其行,就一点没有为此努力的做派,仿佛某天这个身份会砸落其头上。反正目标定得大,实现不了也不会丢人。
立意高远不是坏事。所谓取法其上,得乎其中。不过梦想该是树上的果子,踮踮脚或者蹦一蹦能够得到才好;不应是天边飘忽的云,只可遐想而不可摘取。
尤记得多年前追《人民的名义》时,被里面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形象所吸引。此人名为孙连城,剧中的身份是一个行政区区长。按理说作为一名行政官员,应该是主政一方,心系百姓才对。但此人很有意思,说话的时候站位总是很高,给下属传达办事思路的时候,就是歪门邪道尽出,如果不能解决问题,那么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。为了让信访的群众知难而退,就示意信访局领导在小窗口外面摆低矮的小凳子,让群众坐得腰酸腿麻。面对上级领导的批评,他秉持着“不贪赃枉法即是无罪”的滚刀肉心理,坦然直面一切对于自己懒政行为的控诉。每当他下班回到家,就会拿出天文望远镜观测星空。记得剧中的描述是,当看向浩瀚星海的时候,孙连城总会意识到人类的渺小,渺小得连尘埃都算不上。什么沙瑞金,什么李达康,在以亿万年为基本计数单位的宇宙时间里,也都只是匆匆过客。自己即使再勤政,又能改变多少事情?不如就放下俗务,看看宇宙,才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真正的解脱。
这种看似高洁到不染尘埃的生存方式,想想极其可笑。作为一个坐拥权柄的既得利益者,却不愿意思考如何为百姓谋福祉,尸位素餐已是一种腐败,反而还把自己的人设立得很高,一副“沧浪水浊濯吾足”的姿态。其实就是利用了“大”的心理来逃避“小”的具体。
很多从道德上指责别人的人士亦是如此。先把自己立于一个道德上“大”的位置,来指责他人“小”的疏漏,其实也是五十步笑百步,乃至是百步笑五十步。
当前已知的宇宙范围是200亿光年,就是说一束光要在宇宙中走200亿年才能达到已知宇宙的边界,但真实的宇宙边界可能比已知还要远,无法想象的遥远。光既是一种波,又是一种粒子,是具有实体属性的。如果你想在这个宇宙中留下一些永恒的印记,不妨拿着手电或者激光,对着宇宙照射。只要这束光里的粒子没有被宇宙中的尘埃或是星辰阻挡住,那么它们就会一直奔赴宇宙边缘,成为永恒的永恒。
试想,这是不是很浪漫?其实也存在着大可怖。如果拿200亿年来衡量一个人的一生,那么这一生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。“大”存在的意义,不应该是成为“小”的避风港。都想避风,港又在哪?为什么说搞纯理论的哲学容易使人疯魔,大抵也是如此罢了。
人应该多思考具体的事,而非耽于虚无缥缈中。如有梦想,不妨定得具体一点,从最小处做起,终有一天会抵达彼岸。